[第四部分]
解說:在這種經濟發(fā)展模式下,一方面大部分農民的利益被犧牲。而另一方面,大量的土地資源被閑置荒廢。而引進的企業(yè)也多是資源密集型、高耗能高污染企業(yè)。
記者:因為我們在開平的,這幾個鎮(zhèn)里面走了走,發(fā)現基本上是遍地開花,各個鎮(zhèn)都征用了很多土地,很多閑置的土地,而且招商引資來的項目,很多時候也是呈分散布局。
吳平超:對。
記者:土地造成了極大的浪費。
吳平超:這個錯誤是在于我們,加快發(fā)展的這種迫切的心情下沒有用科學發(fā)展觀來指導,偏離了這個方向,現在回過頭來看是欠缺的,土地利用太分散了,這個是不可持續(xù)的,也是對環(huán)境不利于保護。
解說:在以往長期形成的,以GDP增長指標為主的官員考核體系下,這種為了發(fā)展經濟而浪費土地資源的行為難免就會發(fā)生。
記者:所以你也知道會有人認為,其實當初這個發(fā)展經濟本身背后真正的驅動力,是一種官員為自己創(chuàng)造政績的一種想法,是否有這個因素?
吳平超:當時對發(fā)展除了有政績的考慮,最主要的還是我們有這個發(fā)展的迫切要求,我們內在的要求,別人發(fā)展了我們不能落后,我們不發(fā)展就要落后。
記者:這當中考慮到為了滿足政績而用這個模式來發(fā)展,有沒有這個因素?
吳平超:可能會有吧,我們應該還是可能會有這個因素在里面。
記者:您也當過地方官員,您應該也很清楚比如像開平這樣的地方不搞工業(yè),財政沒法解決,就業(yè)也不好解決,好像招商引資靠,壓低土地成本來吸引好像很難有別的選擇,您怎么看?
甘藏春:我也當過地方官員,我也了解地方負責同志推動本地經濟增長的愿望和迫切性,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天經地義的。問題現在就是說你的發(fā)展必須是在中央規(guī)制條件下的發(fā)展,我們這種發(fā)展模式是犧牲資源、犧牲環(huán)境、犧牲勞動力成本、犧牲安全生產等等。早期的這種發(fā)展模式,現在是不能再繼續(xù)走下去了,從一個地方看可能短期有效,但是從國家的宏觀意義看,從長遠看,這種路子走不通。
記者:他們認為自己正好處在珠三角的產業(yè)轉移的歷史時期,而開平跟其它地方相對來講能具有競爭力的是土地,如果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來審批的話,土地成本會高,審批時間會長,認為說開平等不起或者耗不起。
甘藏春:這不僅是開平說的,很多地方都有這個理由,我這個地方落后,那么全國都是這么講,那還要不要18億畝耕地的紅線?還要不要經濟發(fā)展方式的轉變?還要不要土地調控政策的實施?這個問題從局部看有道理,但是從全局看沒道理。
記者:但是地方政府認為懸在他們頭上的是非常具體的經濟增長指標,要去完成的。
甘藏春:作為地方政府在中國特殊的國情下,不考慮地方的發(fā)展是不對的,但是不考慮中央的法律政策,在你這個地方的貫徹,那恐怕也是不稱職的。
解說:認識到發(fā)展中犯的錯誤并不難,但是糾正其長期以來形成的不科學的發(fā)展觀念卻并不容易。
在龍勝鎮(zhèn)梧村,村民告訴我們,2006年10月份政府曾組織他們在一家化工廠里面突擊種植了大量的香蕉樹。而這家工廠,正是上級主管部門發(fā)現其不符合土地總體規(guī)劃,要求復耕復綠的地方。
村民:他接到了上頭的通知,就是說不準征這個農田用來蓋廠房的,所以他就為了逃避就種滿了香蕉。
記者:10月份是不是正常種香蕉的季節(jié)?
村民:不是,打春的時候種的。
記者:打春的時候種?種香蕉的是什么人?
村民:是我們自己村的。
記者:你來這種的?
村民:她來種。
記者:誰讓你來的?
村民:大隊那個干部叫我來種的。
記者:大隊干部叫你來種的?
村民:給我們30塊錢一天。
記者:一天30塊錢是嗎?
村民:30塊錢一天
記者:那后來領錢在什么地方領的?
村民:龍勝鎮(zhèn)政府給錢來給。
記者:就是你是從村里干部手里面領的這個錢?
村民:對。
記者:書記,復綠是一個什么概念?
馮健楚:就不能改變土地用途嘛。
記者:也就是說恢復土地的原有面貌是吧?
馮健楚:沒錯,沒錯。
記者:那么在化工廠里頭,廠房不動的情況下在院子里面栽一些樹,這個叫復綠嗎?
馮健楚:應該是以后再處理吧,其實這個項目損失很大,投入近兩億元,現在手續(xù)牌照國家發(fā)改委都批下來了,但是老板沒辦法,土地檢查,沒辦法開工。
解說:對于這個被叫停的項目,龍勝鎮(zhèn)的負責人向我們解釋說,他們打算將這個項目重新報批,等其進入規(guī)劃之后再重新開工建設。
記者:那就說明種樹不是一個復綠的概念,而只是一個掩飾?
馮健楚:應該怎么樣說呢,應要求暫時 ,暫時復綠。
記者:暫時復綠是嗎?
馮健楚:因為鎮(zhèn)里面是很難有一個大的項目的。
記者:但你知道這樣做的話,給人的印象就是說目前先種一些樹,然后逃避過這個檢查,以復綠的名義,等這個工廠拿到牌照之后再繼續(xù)開工,是這個意思?
馮健楚:這個怎么看呢,只有等調整了。
記者:我們會發(fā)現這次的整改之后,我們到了開平的現場,尤其是到了鎮(zhèn)里面會發(fā)現你們要求復耕復綠的土地上,暫時地種植了一些植物,但是工廠既沒有拆遷鎮(zhèn)政府和工廠也認為只要申辦一個手續(xù),補交一點點罰款,就可以重新開工了。
甘藏春:我現在告訴你,一,要罰款;第二個呢,新增建設用地有償使用費,耕地開墾費,按補辦手續(xù)時的標準交,從2006年之后翻了一番,耕地占用稅也翻了兩倍多,這是第二;第三,我們還有一條辦法,我們現在正在研究和有關部門配合聯(lián)動的機制,比如你拿到土地到有關部門辦不了開工證,不能動工,工商注冊不給你注冊,銀行不給你貸款,水、電不供了,這個企業(yè)還能辦下去嗎?為什么非得要拆呢?我在想,拆的社會成本多大?能不能做這么一個機制,所以我們把社會各種力量,有利于加強耕地保護的力量統(tǒng)一整合好,規(guī)劃好,協(xié)調好,我們管地,用地的新機制,應該說能夠邁出一個大步。
演播室:開平批地案中,相關責任人已經受到處理,但是這一案件并非個案,而違法批地的內在驅動力也并非少數人的意志,而是經濟增長優(yōu)先的發(fā)展模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要守住18億畝耕地的紅線,要靠嚴格的土地管理制度和對法律的尊崇,同時也需要建立起真正有效的科學發(fā)展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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