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問·中外對話 | “一老一小”世界級難題,中日韓歐都怎么破?
“一老一小”世界級難題,中日韓歐都怎么破?
當“老齡化”伴隨“少子化”,“一老一少”成了很多國家面臨的世界性難題。
2021年的中國經濟數據顯示,中國65歲及以上人口超過2億,占全國人口的14.2%,已達到“中度老齡化社會”的指標。
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遇到“銀發(fā)浪潮”,如何將“老年負擔”變“長壽紅利”,這是中國必須攻克的大課題。
環(huán)視全球,西歐是最早開始人口老齡化進程的地區(qū),而亞洲國家中,日本、韓國都有應對老齡化的豐富經驗,東西方社會可以給中國提供哪些“他山之石”?
就此,中新社“東西問·中外對話”邀請日本國立社會保障和人口問題研究所副所長林玲子,韓國東國大學原社會學教授、中國研究所所長金益基,荷蘭鹿特丹伊拉斯謨大學和荷蘭跨學科人口研究院(NIDI)訪問學者、香港科技大學社會科學和公共政策教授、老齡化中心主任貝斯圖與中國人口學會副會長、中國人民大學副校長杜鵬展開對話。
專家們表示,老年人群并非社會負擔,而是巨大的社會資源。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社會經濟發(fā)展并不一定由人口數量決定,而在于人口政策能否最大化激發(fā)人力潛能。中國需要適應新的人口現實,充分利用所擁有的人力資源,釋放社會中人口的全部潛力,從依靠“人口紅利”轉向收獲“人才紅利”。
對話實錄摘編如下:
與人口數量相比,人口政策更重要
杜鵬:對于老齡化,中國輿論中出現了對人口撫養(yǎng)比和經濟增長動力削弱的憂慮情緒。在人口政策調整和社會配套跟進方面,日韓兩國有什么需要特別提醒中國的經驗之談?
林玲子:社會經濟發(fā)展并不一定由人口數量決定,而在于人口政策能否最大化發(fā)揮人力潛能。一個能夠充分發(fā)揮現有人口能力的政策,比單純的人口數量更重要。亞洲國家必須適應逐漸增多的老年人口,從而相應地調整政策。
金益基:韓國社會已經歷過20世紀60年代以來人口變化的主要階段,出生率和死亡率都開始下降?,F代化、社會經濟發(fā)展、人口計生政策等社會經濟因素都對韓國人口變化產生了影響。1996年開始,韓國政府改變了政策風向,由限生轉向促生,但這為時已晚,日本和韓國的促生政策都沒有收到實效。
杜鵬:貝斯圖教授在新近的學術論文中認為,如果人力資本得到快速增長,低生育率可能不會對中國未來幾十年的持續(xù)發(fā)展構成大的障礙。能否概述得出這一結論的過程?
貝斯圖:這是基于沃爾夫岡·盧茨提出的“人口新陳代謝”概念得出,即一個人口老齡化社會,如果受教育程度相對更高,人們的技能水平相對更高,且人力資本的改善可以轉化為生產力提高,這種人力資本的轉變就可抵消人口結構變化帶來的影響。中國需要適應新的人口結構現實,釋放社會中人口的全部潛力,而不僅僅是創(chuàng)造和要求更多的人口資源。
讓年輕人生孩子,
什么才是他們最想要的?
杜鵬:應對低生育率,世界不少國家的經驗大致分三個方面:從產假、育兒假等方面給予時間支持,從津貼、減稅等方面給予經濟支持,從托育照護等方面給予服務支持。從大家的經驗觀察,年輕人想要的是什么?
林玲子:日本人尤其是男性,通常工作時間很長,所以日本一直以來都嘗試著對工作風格、工作方式進行改革。但是最大的影響是新冠疫情帶來的,居家辦公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尤其是2021年,結婚率上升了。如果遠程辦公、彈性辦公方式繼續(xù)下去,可能會給年輕人創(chuàng)造比較好的條件。除此之外,產假和陪產假,還有諸如津貼等經濟支持也很重要。
金益基:韓國政府效仿北歐國家的“工作-家庭平衡”政策,但是韓國政府沒有做到為工作女性提供充足的福利,甚至對男性來說也沒有一個切實有效的環(huán)境(提高生育率)。提高生育水平,彈性工作和陪產假都是必不可少的,這也是韓國年輕人最想要的。
貝斯圖:工作單位政策必須要和國家政策同步,提供更好的工作環(huán)境,同時也要在家庭內部平衡男女角色,男女雙方都應在照顧孩子和家務中作出同等貢獻。
少子化和低生育率本身,與其說是一個生育問題,不如說是社會其他問題的表征。比如年輕人要照顧孩子、父母、伴侶的父母,壓力太大,政府確實想支持生育,但要想達到目標,可能要先在老年護理領域投入資金,去分擔勞動年齡人口肩上的擔子。
應從“人口紅利”轉向“人才紅利”
杜鵬:老年人群并非社會的負擔,而是巨大的社會資源。在開發(fā)“銀發(fā)資源”方面,日韓的經驗能給中國帶來哪些啟示?
林玲子:不能認為老年人壽命的延長會帶來社會負擔。日本人口確實是在減少,但預期壽命每年都在延長,這就意味著,增加的老齡人口放緩了整體人口減少的趨勢。傳統(tǒng)意義上的勞動人口確實在減少,但是如果考慮到健康的老人數量在增加,那么實際勞動人口并未大幅減少,我們要做的是促進就業(yè),促進老年人就業(yè)。
金益基:韓國正制定各種計劃為老年人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制定了各種扶持計劃。我們成立了韓國老年人力開發(fā)院,全面統(tǒng)籌相關工作,該機構正致力于為老年人提供適當的就業(yè)機會和參與社會活動的機會。
杜鵬:貝斯圖教授近期在文章中寫到,中國要適應人口格局的巨大變化,逐步從依靠“人口紅利”轉向收獲“人才紅利”。西歐國家在這方面有哪些經驗和教訓可供中國借鑒?
貝斯圖:每當討論老齡化帶來的負擔時,我們必須準確地定義“負擔”所代表的實際含義。我之所以談到這種人力資本紅利,是因為如今的年輕人與50、60、70年前的年輕人有很大不同。他們所掌握的技能、面臨的機遇,如果被轉化為更高的生產力,實際上就可以產生這種紅利。我們應該考慮如何改進勞動力市場的整體結構,而不是把老年人或60歲以上的人群割裂出來看待。
如何讓人們接受“延遲退休”?
杜鵬:當前,“延遲退休”是中國社會熱度較高的話題,其他一些國家也同樣面臨這一問題,如何在全社會達成延遲退休的共識?又如何做好配套制度安排?
貝斯圖:在英國,退休和養(yǎng)老金之間的聯(lián)系已不那么緊密,沒有所謂的退休年齡。你的公司不能強迫你在60歲或65歲,或其他任何年齡離職,除非有一些非常具體的正當理由。這與養(yǎng)老金年齡不同,領取養(yǎng)老金的年齡仍然是固定的。所以,你可以選擇退休,選擇離職,但你無法在特定年齡之前領取養(yǎng)老金。這可以防止人們在他們真正想離職前就被迫失去工作。
人們說這會剝奪年輕人的工作,讓人工作到六七十歲會增加年輕人口的失業(yè)率,但我認為這種說法缺乏證據,我們應該考慮人們在不同的年齡階段如何承擔不同的工作。
林玲子:我們必須區(qū)分退休年齡和領取養(yǎng)老金年齡。日本正將養(yǎng)老金領取年齡從60歲提高到65歲,但我們決定不再往后延遲,因為保持養(yǎng)老金體系可持續(xù)性很重要,這樣人們才會信任它。目前,我們可以選擇從70或75歲開始領取養(yǎng)老金,如果延遲領取,獲得的養(yǎng)老金會更多。
至于退休年齡,必須讓它變得靈活,這樣未來工作市場才能更靈活。我們可以為人生設立一個“第一工作階段”,從20多歲到50歲,這個階段,我們會結婚生子。到了50歲,孩子長大成人,就可以開啟“第二工作階段”,從50歲開始積累新的經驗。我們可以工作到60歲或70歲以后,甚至80歲或100歲。這種退休年齡的設定是創(chuàng)造新型社會或適老社會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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