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雅集,中國式沙龍
你說是附庸風雅也好,故作姿態(tài)也好,聽昆曲的確已經(jīng)成為精英人群里的重要生活方式。實際上,昆曲在這個圈子里的口碑很好。
白先勇最早在推廣《牡丹亭》的時候說,昆曲最多是劇場里一兩千人看的,是精英文化。現(xiàn)在,那些高端廳堂版的昆曲,只容納幾十人。昆曲已經(jīng)融入到精英人群的雅致生活當中,成為時尚、優(yōu)美的標桿。對于昆曲,他們不一定癡迷,但一定欣賞。
2000塊看一場昆曲,誰會愿意買單?
對于講究生活品質和細節(jié)的人來說,只有優(yōu)雅、精致的環(huán)境,才更能全方位地體會到昆曲之美。
實際上,社交是從演出開場前就開始了。中間藍衣者為譚盾,前座白衣者為登琨艷。
上海昆劇團副團長,被媒體稱為“昆曲王子”的張軍,穿上水綠色長衫,他這晚演的是柳夢梅。
十樂會所總經(jīng)理張戌誼是張軍的粉絲,花雅堂開唱當晚,她穿上了綠色的晚禮服。
今年4月,上海十樂人文會所舉辦了一場牡丹主題的人文雅宴。
看完《牡丹亭》后吃的是以牡丹花入饌的雅宴。
在老洋房里,邊喝干邑,邊看《牡丹亭》。
橙汁。冰水。拿破侖干邑。紅寶石鮮奶小方。
譚盾來了。湯沐海來了。登琨艷來了。
沙發(fā)。高腳凳。吧臺。燈光微黃。一只香熏爐里,蠟燭正燃,精油的香氣混著酒香,隱秘地飄開。
晚上8點,開場。
上海昆劇團副團長,被媒體稱為“昆曲王子”的張軍,穿上水綠色長衫,他這晚演的是柳夢梅。
臺下,他的妻子龐潔正負責招呼來賓。
這是位于上海市茂名北路上的一棟老洋房。它的旁邊是一家日本料理店和Agnes.b(法國知名服裝品牌)在上海的辦事處。
現(xiàn)在,它的名字叫“花雅堂”。
一樓被辟成舞臺區(qū)、觀眾席和一個吧臺。觀眾席僅有29座。舞臺后上方的二樓,是樂師們的地盤。
許多裝飾都是DIY出來的。比如把舞臺和后臺隔開的一個簾子,上面的畫兒就是舞美師自己畫的。
演出恢復了過去戲曲演出的檢場人。他穿著灰色長衫,每折開戲前,他都上場展開手中的卷軸,交代每折的戲名,表情肅穆。
中場休息20分鐘。賓客們端著酒杯開始交談。儼然一場沙龍。
經(jīng)典的“拾畫”和“尋夢”兩折也在同一時空交錯上演,舞臺上擺起兩張椅子,背后分別掛上“翌日”和“三年后”,杜麗娘和柳夢梅跨時空地同臺表演。
結束時,扮演杜麗娘的張冉退到幕后,后臺的簾子被掀開,她就那樣背對著觀眾開始卸裝,而臺上,柳夢梅還在唱著“牡丹亭上三生路”的戲詞。
到場的嘉賓,除了名人,還有上海一些高級會所的經(jīng)理,比如上海十樂人文會苑的張戌誼,上海1877會所的李建忠,以及奢侈品牌的公關經(jīng)理。
這是由上海戲劇谷出品的“商務戲劇”花雅堂版《牡丹亭》的現(xiàn)場。從今年7月底開始,每個周五的晚上都將上演,持續(xù)一年,明年換一個劇目。
張軍說,目前的初步定價,根據(jù)位置的不同分3個級別,分別是1680元、1980元、2380元。不過,花雅堂版的《牡丹亭》近期還于試演階段,最可能實現(xiàn)的還是商務包場——一次包場的價格大約在6萬到8萬元。也就是說,平均每人的消費在2000元左右。
2000塊看一場昆曲,誰會愿意買單?
當然不會是昆曲如今主要的聽眾群,學生和小白領。更不會是老派昆曲粉絲,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上海有一群年紀比較大的昆曲粉絲,有夠多的時間,也愿意坐著動車組去蘇州看戲,但是,2000塊的票價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天文數(shù)字,要知道,上海到蘇州的火車票,只有26塊而已。
上海蘭心大戲院里的昆曲演出,380元就能買到最好的位置,而只要30塊,你就能走進劇場。學生票更便宜。在南京,江蘇省昆劇團在蘭苑劇場的演出最便宜的門票只有20元,每月在江南劇院的大戲最低也只有80元。
聽昆曲的其他形態(tài)都有了,唯獨缺高端市場,精英人群是為高端昆曲消費買單的主力!盎ㄑ盘玫哪繕耸鼙姡穷愃沏y行卡白金用戶、高爾夫俱樂部會員、奔馳車友會等高端俱樂部的成員!睆堒娬f。
聽昆曲就像買名牌包
實際上,對于許多昆曲愛好者來說,昆曲之慢是最動人之處。
張軍的粉絲,十樂會所總經(jīng)理張戌誼說,昆曲色調淡雅,是值得細細看的藝術。小時候家里爺爺喜歡聽京劇,但一到武戲她就受不了,覺得太吵,必須把耳朵捂起來,而昆曲沒有太多鑼鼓喧囂,非常優(yōu)雅、緩慢。
往來大陸和臺灣兩地的演出商林愷說,聽昆曲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澳悴挥门滤,你看《長生殿》,我就跟張軍說,我能不睡么,我都睡20分鐘了,你們兩個還在原地。”他大笑。
可是,正是如此,林愷認為,昆曲是安逸的文化生活的體現(xiàn)。
但也正是因為昆曲的“慢”,使得精英人群對于欣賞環(huán)境有了更高的要求——對于這些講究生活品質和細節(jié)的人來說,只有優(yōu)雅、精致的環(huán)境,才更能全方位地體會到昆曲之美。讓他們下了班,飯也來不及吃好,克服上?植赖慕煌ù掖颐γs到大戲院,混在擁擠的人群中找位子,這種狼狽的開頭無法引向一個優(yōu)美的結局。
“我期望聽的時候,表演者是近距離的,有好喝的茶,并不需要正襟危坐,或者,可以端一杯很好的酒。表演的時候,人們不互相交談,不嗑瓜子,不聽手機?梢孕,可以喝彩。觀眾都有一定的修養(yǎng)水平和默契!睆埿缯x說。花雅堂開唱當晚,她穿上了綠色的晚禮服。
另一位到場的嘉賓,鋼琴家孫穎迪說:“聽昆曲的時候喝一點酒無可厚非。我是挑剔環(huán)境的人,不一定要豪華,但要閑適,不喜歡人特別多,希望有一個相對寬松的地方,并且有時間和臺上互動。近距離地觀看昆曲更容易入戲!
他認為花雅堂的長處正在于環(huán)境的寬松和閑適!叭绻蠹叶紨D在一起聽,那是搖滾樂,因為聽搖滾需要采集沸點。而在這里,只是‘撩撥’。昆曲本來就是慢生活的體現(xiàn)!睂O穎迪說。
對于有消費能力的人群來說,把昆曲做成雅集的形式,更容易博得他們的喜愛。因為聽昆曲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充滿儀式感的事,當然,雅集的形態(tài)也更貼近于昆曲原來的發(fā)生形態(tài)。
“昆曲消費是體驗式的經(jīng)濟。和買包一樣,是自己的哲學和審美觀的折射!睆埿缯x說。
而昆曲雅集能夠完成的另一項重要功能,是社交。
小圈子里的高端消費,毋庸置疑是階層論的最好例證。而你不得不承認,在這樣的場合里,你可能更容易找到合適的話題與談話對象。
實際上,社交是從演出開場前就開始了。因為主人在安排位置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了周到的考慮。入場之后,主人會把客人介紹給彼此,在一個以昆曲為名聚集的場子里,話題不由自主地會偏向藝術、文化、時尚。
“物以類聚。這樣的環(huán)境有點閑適,有點溫情,聚集的人群比較容易談到一起!睂O穎迪說,“在歐洲,類似這樣的沙龍其實非常多,在上海,沙龍有實現(xiàn)的可能!
昆曲為精英人群唱堂會
你說是附庸風雅也好,故作姿態(tài)也好,聽昆曲的確已經(jīng)成為精英人群里的重要生活方式。實際上,昆曲在這個圈子里的口碑很好。
早幾年的時候,昆曲是上海小白領的最愛,那個時候,甚至有“不聽昆曲不小資”的說法,F(xiàn)在,昆曲的“勢力范圍”已經(jīng)擴大到了更高端的人群。
在上海,商務宴請的時候,請2個演員唱段折子戲作為宴席間的小插曲并不少見。這也就是俗話說的,唱堂會。
文人圈子里,請人唱昆曲當然更加常見。著名畫家程十發(fā)和他的兒子程多多,因為喜歡昆曲,共同辦了一個“多多曲社”,每逢周末舉辦曲會,滬上昆劇名家蔡正仁、計鎮(zhèn)華、梁谷音、岳美緹等也常來湊熱鬧。程多多司笛,昆劇團的藝術家們就在程家開唱。這個私人曲社的成員大多是畫家、藝術家等等。
上海一名電視臺節(jié)目編輯畢認為,昆曲本來就不是大眾文化,“如果它在一個很大的場子里出現(xiàn),那就不是它了。昆曲的價值就在于三、五個人,在家看一看。”他甚至認為昆曲沒有必要進行所謂的改革,走向大舞臺,因為沒人聽昆曲,不是昆曲的問題,而是時代本身的問題。
但昆曲本身已經(jīng)走出戲臺和歷史,和高端會所合作、和奢侈品牌合作。張軍就曾經(jīng)舉辦過一次“當昆曲遇上拿破侖”的雅集,他唱昆曲,中場休息的時候,請品牌經(jīng)理給來賓介紹如何品嘗拿破侖干邑。這樣的合作甚至被用到一款拿破侖干邑限量版的中國發(fā)布會上——COURVOISIER拿破侖干邑在上海的法國總領館里發(fā)布,張軍則以此為靈感特別編排了一套演出。
不單上海,北京、南京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昆曲高端消費的潮流。早在兩年前,北京就推出了皇家糧倉版《牡丹亭》,每場僅50座,包含晚宴的最高票價高達1980元,吸引了包括駐華使節(jié)、文化學者、商界領袖等精英人群。在北京奧運會期間,該劇更成為向奧運代表團和國際賓客重點推介的表演項目,迄今演出了200多場。
幾個月前,多媒體南京版《牡丹亭》在位于南京熙南里的21會所開始試演,暫時不對外、不單獨售票,但會員的商務包場費用算下來,也是人均消費千元才能體驗到。在熙南里的古戲臺,觀眾可以推窗倚欄聽曲、二樓的觀眾可以同時看到舞臺和池中倒影兩對“才子佳人”,非常優(yōu)美。
昆曲的演出形態(tài)已然越來越豐富。上海戲曲學院院長,上海青年京昆劇團團長徐幸捷說,目前昆曲演員的演出并不飽和,演員應該主動探索各種演出方式,進一步拓展昆曲的演出市場,把傳統(tǒng)變成時尚。
據(jù)悉,從今年10月開始,在上海的三山會館將會開始上演家宴版《牡丹亭》——三山會館是上海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晚清會館建筑。而張軍也正計劃和新天地合作,每個月選一個周六下午,在那里進行昆曲演出。
文·B cup 圖·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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