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詩講究“詩眼”,關(guān)鍵性的一個(gè)字用得好,便可成為千古名作!按猴L(fēng)又綠江南岸”,著一“綠”字,便意境全出。因而我常想到園林藝術(shù),似乎也有稱作“眼”的東西。《紅樓夢》中寫到劉姥姥逛大觀園,賈母帶她坐在沁芳亭上縱覽全園,把全國風(fēng)景盡收眼底,因而這亭便可以作為“眼”。我也常常思念起頤和園的“知春亭”,覺得它也夠得上是頤和園的“眼”。
頤和園的仁壽殿,是依照圓明園的正大光明殿安排的,在殿后堆些山石,栽些松樹,先擋住全園的景物,這叫作“欲露先藏”轉(zhuǎn)過仁壽殿,順假山石前行,沒多遠(yuǎn)便有“豁然開朗”之勢了。但看的還不夠全面,再進(jìn)一步,來到“知春亭”上,便可把頤和園中北面萬壽山,南面十七孔橋、龍王廟、西面六橋長堤,以及碧波粼粼的昆明湖盡收眼底,把偌大的頤和園一覽無余。這是知春亭在園林設(shè)計(jì)上最成功的地方,也可以說,這里就是頤和園的“園眼”吧。因此今天誰要第一次逛頤和園,進(jìn)園后也要先到知春亭坐上幾分鐘,把全園面貌看個(gè)清楚,然后再去仔細(xì)地游覽其它地方。那種進(jìn)來看完仁壽殿,便擁進(jìn)樂壽堂庭院,踏上游人雜沓的“長廊”的逛法,不為智者所取。
這里為什么叫“知春亭”呢?為什么不叫“宜夏”,“迎秋”,“喜冬”而偏叫“知春”呢?因?yàn)檫@里得春最早,知春最先,感春最敏。這個(gè)亭子在昆明湖東岸正中,伸入湖面約五六丈遠(yuǎn),地勢低得接近水平,四周又沒有阻擋的東西,不要說園內(nèi)的景物,連園外的遠(yuǎn)處玉泉山、西山也歷歷可見。春天一到這里,首先看到的是在陽光下泛著耀眼光芒,漸漸消融的春水和在昆明湖水面上浮動(dòng)著水氣;遠(yuǎn)處所見,則是一層層,深淺不同,天天在變幻著顏色的山色;高處,則是漂渺的春云,襯托著閃閃發(fā)光的佛香閣的大黃屋頂,這一切都薰染著游人的身心,坐在亭子的欄桿上,在暖融融的氣氛中觀賞一翻,最后伸懶腰,打個(gè)哈欠:“啊——春天來了!”站起來,頓頓腳,然后再去尋幽訪勝,登排云殿、佛香閣、逛后山,過十七孔橋,那就隨你的便了,這就是知春亭的“知春之趣”!
知春亭畔雜樹不多,如果說什么“向陽花木早逢春”,知春亭夠不上;如果說:“春江水暖鴨先知”,則庶幾近之,因而每到春天常常想著知春亭畔那暖洋洋的波光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