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想離開臺灣這個是非圈,到香港發(fā)展。正好1984年導演林嶺東請我到香港拍《君子好逑》,我一口答應(yīng)了。從此以后香港片約一部接一部,我就在香港呆下了,現(xiàn)在已是名副其實的香港人
1972年入影圈至1979年的七年時間,我拍了55部戲。過著日夜顛倒長期睡眠不足的日子,加上得失心重,在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下,我崩潰了。
1979年冬天,我離開了復雜的電影圈,到美國進修。與其說是進修,不如說是療傷。
一身黑皮長褲套裝,瘦長的身軀,出現(xiàn)在臺北松山機場(當時還沒有桃園中正機場)。前途茫茫,心想哪怕是到餐館打工,都比生活在自己無法承受的壓力下好。
在美國開著我的第一部大紅跑車“火鳥”,游走在加州的每一個角落,享受著加州的陽光,享受著自己支配時間和自由思考的樂趣。
在美國一年半,我拍了一部港片《愛殺》。1981年夏回到臺灣,文藝片已不再受歡迎,代之而起的是新藝城式的喜劇片,只要新藝城出品的片子,必定是票房的保證。英俊小生也沒以前那么受歡迎,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喜劇演員、硬底子演員、諧星,就算是文藝片的女生也要大展拳腳扮兇狠手辣狀。我這個素來演愛情文藝大悲劇的演員,竟然也要戴起眼罩扮獨眼龍,穿著高筒靴拿著長槍,一臉冷漠,學人家打打殺殺的。
回到臺灣的三年時間,我拍了14部戲。一部瓊瑤的文藝愛情片、一部軍教片、三部警匪片、六部喜劇槍戰(zhàn)片、一部情報片、兩部古裝刀劍片,接觸的工作人員很復雜,這些人也跟我在電影里一樣,也在私下上演著真實人生的刀槍拳腳江湖片。
在拍《慧眼識英雄》的第一天,現(xiàn)場出現(xiàn)一位笑容靦腆、個子矮小的男士,我和他攀談了幾句,覺得這個人很有趣。后來聽說他是黑社會老大、是×老板,想找我拍戲。我看他靦腆像個好人,幫他拍了幾部戲。他算是個講道義的黑幫人士,并沒有讓我吃虧。
臺灣的交通很亂,有一次他坐我的車,旁邊的車不守交通規(guī)則,我破口大罵,他反倒被我嚇了一跳。又有一次大伙兒吃完晚飯,他建議我到狄斯角夜總會聽歌,我雖然想去看看,但又擔心那種場合會很亂,他靦腆地笑著說:“最亂的就在你身邊,你還有什么好怕的?”說的也是。
回臺拍的幾部戲,票房成績都不錯,于是我又成了搶手的演員。這對我來說卻并不是件好事。許多黑社會老大都找上了門,我實在不想接他們的戲,卻怎么推也推不掉。他們出手豪爽,而且所有條件都肯接受,如果不接的話,就等于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有一晚,一個黑道人士,背著一個旅行袋,里面裝滿了現(xiàn)款,250萬臺灣紙幣鋪滿了我客廳的咖啡桌。等他走后,我拿到臥室,放進小保險箱里,卻怎么都不能全部塞下去,只好拿出一部分放在抽屜里,等到隔天存入銀行。
朋友知道后為我捏了一把冷汗,說我太大膽了。我想也是,那時全家人都在美國,只有我一個人在臺北,萬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得了……
──警察局對面,拍戲空當,我回我的小白車后座休息,秘書葉琳幾次提醒我不要開后車箱。我覺得奇怪,沒事我干嘛開后車箱?原來制片在后面放了很多手槍。
── 夜里,有一位制片開車載我和秘書葉琳到臺中拍戲,要等到天亮才開始拍,拍完我的部分再接我到其他現(xiàn)場。因為太累了,倒在后座就呼呼大睡,忽然“嘭”的一聲,大家嚇了一跳,葉琳和制片轉(zhuǎn)頭看我,原來我滾到座椅下了。我瞧見葉琳的臉色非常難看,說了聲:“我沒事!”又繼續(xù)睡覺。到了天亮,下了車,葉琳在我耳邊輕聲告訴我為什么她臉色難看,因為她在前座的座椅下摸到一把槍。
──天剛亮,我和爾冬升拍完夜戲,很累,經(jīng)過田埂,看到一部奔馳車陷在稻田里,許多人在想辦法把它弄上來,我瞄了一眼也懶得理。片場小弟說那車是來接我們的,爾冬升馬上鉆進我的車,說他寧愿坐我的小破車也不愿意坐他們的奔馳車。在車上,爾冬升說,站在奔馳車旁那個男的,臉上表情冷冷的,眼神很兇。聽說他叫×××,我按諧音給他取了個外號叫“螺絲起子”。
──拍戲現(xiàn)場,化妝時間,有一位黑幫小弟,試探性地問我:“跑路的話,你會不會借錢給我?”我假裝不知道什么叫跑路,旁邊的人幫忙解釋,我靈機一動:“呸!呸!呸!不要講這種不吉利的話!焙髞頎柖乙Ф洌骸拔覄偛藕芴婺憔o張,不知道你會怎么說。還好你答得機智!”
──我們在椰如餐廳拍時裝打斗片,一進餐廳就感覺氣氛怪怪的,有一位粗壯高大、頭發(fā)鬈鬈、臉上有刀疤的男子,站在化妝桌旁,化妝師拉我到一邊,告訴我他是我的貼身保鏢,外號叫“小玫瑰”。真逗笑,這樣的外形居然叫小玫瑰,我偏叫他“刀疤小玫瑰”。我們在餐廳門口拍攝,刀疤小玫瑰就坐在對面小巴上。拍到放槍的戲,槍聲很響,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對面巴士跳出一個人用槍指著我們這個方向,反倒把我們嚇了一大跳,原來小玫瑰以為這邊有槍戰(zhàn)。弄得我們啼笑皆非,卻又忍著不敢笑。
──在陽明山拍夜戲,山上來了兩個制片人。聽說他們都帶備武士刀,還以為會有血淋淋的事發(fā)生,幸好最后皆大歡喜。原來他們?nèi)繎蛎刻於挤值桨藗小時。一天才二十四小時,那就表示我?guī)滋於紕e想睡覺。
那個時候我一心想離開臺灣這個是非圈,到香港發(fā)展。正好1984年導演林嶺東請我到香港拍《君子好逑》,我一口答應(yīng)了。
從此以后香港片約一部接一部,我就在香港呆下了,現(xiàn)在已是名副其實的香港人。
回想起當年黑社會在我身邊的日子,能夠全身而退,真是上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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