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7日,對于辭職不成反被提起“天價索賠”訴訟的唐德連來說,這一天心情復雜。終于和原來的單位達成書面協(xié)議,辦理了離職手續(xù),“真沒想到一件簡單的事情,會經歷這樣復雜的過程!彼f。
一封辭職書,引來天價索賠
26歲的唐德連原在北京石油機械廠(下稱北石廠)工作,2003年7月他與該廠簽訂了勞動合同,合同期5年。2007年3月5日,唐德連向自己部門的負責人遞交了書面辭職報告,當時廠方負責人表示“不同意辭職”,唐德連堅持離開,交回公司提供的電腦等物品后,他離開了崗位。一個月后,唐德連回到單位辦理檔案轉移手續(xù)時,被拒絕了。
2007年4月29日,唐德連向北京市海淀區(qū)勞動仲裁委員會提出申訴,要求廠方轉移檔案關系。
而廠方則提出反訴,提出“沒有收到唐德連的辭職報告”,認為辭職并非解除勞動合同,并且因唐德連擅離職守,給企業(yè)造成了極其嚴重的損害,要求唐德連賠償5635.98萬元的損失。
對于一個工作僅僅幾年的年輕人來說,這無疑是個“天價”,唐德連因此被稱為“最貴員工”。
一裁二審后,事情仍在原點
2007年7月6日,海淀區(qū)仲裁委作出裁決,唐德連與北石廠的勞動關系存續(xù),駁回北石廠的巨額索賠請求。
對于裁決結果,唐德連和北石廠均不服。7月18日,唐德連又向北京市海淀區(qū)法院提起訴訟,而廠方則繼續(xù)堅持自己的主張,依然提出了5600多萬元的高額索賠。
2007年10月18日,海淀區(qū)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雙方勞動合同依法應于唐德連遞交辭職報告30日之后即2007年4月4日解除。作為解除勞動合同的附隨義務,廠方應于此后依法轉移唐德連的檔案材料。由于北石廠未提供充分的證據,所以不支持其索賠請求。
廠方不服,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12月17日,法院作出終審判決,駁回唐德連的所有訴訟請求,同時駁回北石廠的高額索賠請求。
隨后,今年1月3日,唐德連又到海淀區(qū)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但被拒絕受理。
廠方態(tài)度變,辭職終于實現
經歷了8個多月,法律所提供的救濟方式已經用完了。不是廠方最后改變態(tài)度,不知道唐德連辭職什么時候才能實現。因為廠方的緘默,人們無從知曉他們改變態(tài)度的原因。
“5600萬的索賠金額其實并沒有太大意義,如果他們愿意,可以再增加幾倍。”唐德連的代理律師楊健說。他認為廠方并沒有真的指望獲得這些賠償,因為他們并沒有為此提供足夠的證據,法院也不大可能支持他們的索賠訴求。
“希望調整一段之后,再去找工作!碧频逻B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經過這次事件后,對下次就業(yè)造成不好的影響。(劉曉鵬)
“天價索賠”怎樣看(專家點評)
●用人單位用“天價索賠”限制員工辭職并非理性行為
●勞動者辭職應嚴格履行程序,盡量合法度過“30天”
在勞動爭議中“天價索賠”的情況這兩年其實并不少見,但主要還是集中在一部分掌握技術或者商業(yè)秘密的高層員工中,還有一些是像飛行員這類單位投入大量培訓費用的特殊專業(yè)技術人員。實際上,根據《勞動法》、《勞動合同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等有關法律的規(guī)定,如果勞動者和用人單位之間存在“保密協(xié)議”,或者有證據證明勞動者在辭職后的行為侵害了用人單位的商業(yè)秘密,并且造成了經濟損失,勞動爭議處理機構有可能支持用人單位提出的,在普通人看來是“天價”的索賠要求,但這個數額一定是在合理范圍內的。
具體到北京這個“天價索賠”案件,并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存在上述情況,用人單位的索賠要求不可能得到支持。從另一個角度看,用人單位用“天價索賠”來限制一個普通勞動者解除勞動關系,也并非理性行為。
當然,此案也暴露出現行法律規(guī)定確實存在著一些漏洞:
首先,在勞動者合同解除權問題上,《勞動法》和《勞動合同法》對勞動者辭職規(guī)定了“提前30天以書面形式通知”這個條件,是出于使用人單位能夠及時調整和安排工作任務的考慮,這是必要的。但是,法律沒有明文規(guī)定勞動者提出辭職后必須在原工作崗位上繼續(xù)工作滿一個月,這中間如出現用人單位不同意解除勞動合同、不安排工作交接、勞動者工作也無法繼續(xù)進行等情況時,應該怎么辦。而同樣是勞動合同解除權,《勞動合同法》第四十條規(guī)定了用人單位行使預告解除權的條件可以是:“提前三十日以書面形式通知勞動者本人或者額外支付勞動者一個月工資”。我們先不去分析解除勞動合同的實體條件,僅從程序上看,顯然用人單位多了“額外支付一個月工資”的選擇。
其次,在勞動爭議處理程序上,我國實行“一調一裁兩審”的制度,該制度在實施中出現的問題受到了許多質疑。本案中,一個普通員工的辭職,經歷了這么多程序,這么長時間,這么多波折,也算是一個注腳吧。
在現有的法律制度下,出于保護自身權益的需要,也應該提醒勞動者,注意根據現有勞動法律的規(guī)定,嚴格履行辭職程序,盡量合法地度過“30天”,哪怕是“委屈”自己一個月,也會比此案中唐德連遭遇的麻煩省心些。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 葉靜漪
本報記者 劉曉鵬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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