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充滿悲情的群體,近來收獲了來自各界不假思索、也毫不猶豫的同情。那就是面臨“被清退”命運的代課教師。一幅新聞照片上,即將離開的代課教師與學生最后合影,轉過身時已淚流滿面,此情此景聽來都讓人鼻子一酸,它準確地、深深地觸動了我們自認為已不再柔軟的心靈。情同此心,在為全國數十萬代課教師呼吁的同時,網友還發(fā)起了感恩捐助活動,民間力量自發(fā)行動起來,欲挽住那些不再挺拔、也許從未挺拔過的身影。
還好,教育部門出面表態(tài)了,先是教育部新聞發(fā)言人續(xù)梅表示,未聽說清退全部代課教師有最后期限;而后,教育部人事司副司長呂玉剛表示,代課人員問題要“有情操作”“妥善解決”。不能簡單地讓所有代課人員離校回家,被辭退人員要給予一定補償,并爭取納入社保、醫(yī)保。
代課人員問題要“有情操作”,這是新年以來我們看到的最有人情味、最溫暖的新聞標題。雖然這種表態(tài)還有待地方政府切實實施,但它至少明確了,對代課教師不能一清了之,也肯定了代課人員曾經付出的辛苦和努力,并為解決這一問題定下了“有情”的基調。
通過媒體的調查報道,我們認識了44.8萬代課教師中的一些代表。他們之所以觸發(fā)整個社會同情,不僅因為他們困厄的處境,更因為他們曾經高尚的付出。他們之所以觸發(fā)整個社會同情,是因為我們還都有著感恩的心靈。
其實,歷史上的代課教師遠遠不僅44.8萬。代課教師大多分布在偏僻貧困的地方,工作艱辛、收入微薄。在教育困難、師資短缺的時候,他們拿起粉筆。雖被稱為老師,但他們很多人都是一手拿筆頭,一手還要拿鋤頭。幾乎是靠著一種樸素的責任感,挑起困難地區(qū)義務教育的大梁;蛟S他們的普通話不夠靈光,授課也沒有那么“專業(yè)”,但有多少如今的城市精英、行業(yè)英才,最初都在他們那里接受了啟蒙教育,有的人甚至教了父親教兒子。拿著與付出不相稱的微薄收入,做著世界上最高尚的事業(yè)。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不僅是眾多跳出農門、走出寒門者的恩人,也是國家的功臣。
代課教師之所以長期處境不佳,以至如今面臨被清退,主要并不是因為他們水平不行、教學沒成績,主要還是一個“身份問題”。代課教師,雖然被學生尊稱為老師,有的還是十里八村有威望的人物,但在國家編制序列里,在教育部門的編制簿上,并沒有他們的名字。民辦教師、代課教師、臨聘人員,他們的身份游移不定,卻很難得到一個“名分”。因為身份,他們無法評獎晉級、只能領少得可憐的工資。很多代課教師,其實身份仍是農民,但他們無法像農民一樣安心種地、外出打工;很多農民都已經有了社保、合作醫(yī)療,他們還沒能享受,更不用說跟有正式編制的教師相比。一道身份的鴻溝,制造了代課教師這個尷尬的群體。
身教重于言教。教育孩子感恩,自己首先要感恩。我們聽過多少這樣的故事,保姆帶大兩代人,最后變成了家中的“祖母”。將心比心,當代課教師耗盡了自己的青春,我們怎忍心將他們“送”出校門。留在學校,對他們來說,既是生計,更是生存。水平低可以不再上講臺,難道不能找個其他活干,只為讓他們每天能聽到讀書聲,為了能有孩子叫他們兩聲“教師好”。負有教育之責的教育部門和地方政府,更不應冷漠坐視。更何況,代課教師的尷尬困境,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義務教育欠賬和政策使然。一句話,我們虧欠了他們,我們良心需要安寧。
任何決策,無論多么理由充分,都不應離開常識。任何政策,無論怎樣需要堅決執(zhí)行,都不應離開常情。因為,我們有血有肉有感情。切不可,為了蠅頭大小的節(jié)省,傷了幾代人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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