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wǎng)8月22日電 大師上課,不僅水平高,功底深,內(nèi)容豐富,膾炙人口,令人難以忘懷;他們上課的開場白,也各有千秋,見秉性,見風(fēng)格。香港《文匯報》刊文總結(jié)稱,有的一開始就把課堂氣氛搞活躍了,有的幽默地介紹自己,有的是精心設(shè)計的,一張口就不同凡響,有的則是隨意而為,好似信口開河,其實意蘊深矣,有心者才能意會。
清華國學(xué)四大導(dǎo)師之一的梁啟超,上課的第一句話是:“兄弟我是沒什么學(xué)問的!比缓,稍微頓了頓,等大家的議論聲小了點,眼睛往天花板上看著,又慢悠悠地補充一句:“兄弟我還是有些學(xué)問的!鳖^一句話謙虛得很,后一句話又極自負(fù),他用的是先抑后揚法。
西南聯(lián)大中文系教授劉文典與梁啟超的開場白有同工異曲之妙,他是著名《莊子》研究專家,學(xué)問大,脾氣也大,他上課的第一句話是:“《莊子》嘿,我是不懂的嘍,也沒有人懂!逼渥载(fù)由此可見一斑。這且不說,他在抗戰(zhàn)時期跑防空洞,有一次看見作家沈從文也在跑,很是生氣,大聲喊道:“我跑防空洞,是為《莊子》跑,我死了就沒人講《莊子》了,你跑什么?”輕蔑之情溢于言表。好在沈從文脾氣好,不與他一般見識。
不過,平心而論,雖然沈從文的小說寫得好,在世界上都有影響,差一點得諾貝爾獎,可他的授課技巧卻很一般。他也頗有自知之明,一開頭就會說,“我的課講得不精彩,你們要睡覺,我不反對,但請不要打呼嚕,以免影響別人!边@么很謙虛地一說,反倒贏得滿堂彩。他的學(xué)生汪曾祺曾評價說,沈先生的課,“毫無系統(tǒng)”,“湘西口音很重,聲音又低,有些學(xué)生聽了一堂課,往往覺得不知道聽了一些什么”。聽他的課,要會“舉一隅而三隅反”才行。
也有人不僅文學(xué)成就大,課也講得精彩,譬如大詩人聞一多。聞一多上課時,先抽上一口煙,然后用頓挫鮮明的語調(diào)說:“痛飲酒,熟讀《離騷》——乃可以為名士!彼v唐詩,把晚唐詩和后期印象派的畫聯(lián)系起來講,別具特色,他的口才又好,引經(jīng)據(jù)典,信手拈來。所以,他講課時,課堂上每次都人滿為患,外校也有不少人來“蹭課”,有的人甚至跑上幾十里路來聽他上課。
啟功先生的開場白也很有意思。他是個幽默風(fēng)趣的人,平時愛開玩笑,上課也不例外,他的第一句話常常是:“本人是滿族,過去叫胡人,因此在下所講,全是胡言!币鹦β曇黄。 他的老本家、著名作家、翻譯家胡愈之先生,也偶爾到大學(xué)客串講課,開場白就說:“我姓胡,雖然寫過一些書,但都是胡寫;出版過不少書,那是胡出;至于翻譯的外國書,更是胡翻。”在看似輕松的玩笑中,介紹了自己的成就和職業(yè),十分巧妙而貼切。
民國奇人辜鴻銘,學(xué)貫中西,名揚四海,自稱是“生在南洋,學(xué)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被外國人稱為“到北京可以不看故宮,不可不看辜鴻銘”。他在辛亥革命后拒剪辮子,拖著一根焦黃的小辮給學(xué)生上課,自然是笑聲一片,他也習(xí)以為常了,待大家笑得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地說:“我頭上的小辮子,只要一剪刀就能解決問題,可要割掉你們心里的小辮子,那就難了!鳖D時全場肅然,再聽他講課,如行云流水,似天花亂墜,果然有學(xué)問,果然名不虛傳。
架子最大的開場白,則非章太炎先生莫屬。他的學(xué)問很大,想聽他上課的人太多,無法滿足要求,于是干脆上一次大課。他來上課,五六個弟子陪同,有馬幼漁、錢玄同、劉半農(nóng)等,都是一時俊杰,大師級人物。老頭國語不好,由劉半農(nóng)任翻譯,錢玄同寫板書,馬幼漁倒茶水,可謂盛況空前。老頭也不客氣,開口就說:“你們來聽我上課是你們的幸運,當(dāng)然也是我的幸運。”幸虧有后一句鋪墊,要光聽前一句,那可真狂到天上去了,不過,老頭的學(xué)問也真不是吹的,滿腹經(jīng)綸,學(xué)富五車,他有資格說這個話。
聽大師上課,如醍醐灌頂,是一種美妙享受;光是那一句非同凡響的開場白,就能讓人肅然起敬。(陳魯民)